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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紫柏大师与云居寺(戴继诚)

发布时间:2024-04-16 02:00:17作者:楞严经念诵网
其它:紫柏大师与云居寺(戴继诚)

编辑:戴继诚
来源:闽南佛学

内容提要:兴复寺院是紫柏大师再振晚明佛教的重要内容。在兴复石经山琬公塔院过程中,他发现了掩藏千载的三枚佛舍利,这不仅令他与法友憨山振奋与喜悦,也大大增强了二人弘法护教的信心与勇气。
关键词:紫柏憨山石经云居寺佛舍利
作者简介:戴继诚,哲学博士,中国人民公安大学犯罪学系教师。

晚明佛教复兴中,紫柏大师“见象季法道陵迟,惟以弘法利生为家务”。〔1〕其中,寺院兴复是其弘法利生的重要内容。他一生虽未担任过寺院的住持,却是当时兴复寺院最多的高僧之一。憨山大师说他“秉金刚心,独以荷负大法为怀,每见古刹荒废,必志恢复。始从楞严,终至归宗、云居等,重兴梵刹一十五所”。〔2〕兴复寺院是佛教振兴的前提,是佛法住世的基础与保证。在紫柏兴复的众多寺院中,云居寺琬公塔院的赎回与佛舍利的发现是最令人瞩目的成就。


云居寺亦名石经寺、石峪寺,位于北京市房山区石经山(又称白带山、云居山、涿鹿山、小西天)下南尚乐乡水头村。东接上方山(有方山兜率寺),西俯拒马河,是驰名京城的古刹之一。

云居寺最早由隋幽州高僧静琬(?-639)发起兴建,明代因在石经山东麓建东峪寺,而云居寺居山之西,故亦称“西峪寺”。《帝京景物略》卷八云:“山下左右,东峪寺、西峪寺,西峪寺后香树林,香树生处也。……林后,琬公塔也。”琬公墓塔是辽大安九年(1093),通理法师为移葬静琬遗骨所建,塔高约6米,规模不大,塔基呈方形,上设须弥座,头层细长,呈八角形,以上为三层密檐,塔刹较高。塔身东面正中有“开山琬公之塔”的铭刻。静琬墓塔北面,人称“琬公塔院”,中间一塔高耸,四周各角石塔相立,是云居寺著名景点。

静琬又作“净琬”、“智苑”、“知苑”,为天台三祖(一说二祖)慧思的(515-577)弟子。后者对北魏太武帝与北周武帝的“灭佛运动”心有余悸,具有强烈的末法意识。慧思“虑东土藏教有毁灭时,发愿刻石藏,秘封岩壑中”,以备法灭后学人遵循进道之资。慧思示寂后,静琬谨承师愿,矢志不渝,毕生致力于镌刻石经。

从隋大业中到唐初,静琬以石勒经,藏诸山上石窟内。室满即用石塞户,以铁锢之,30余年刻经不辍。唐贞观十三年(639),静琬入寂,其弟子玄导、僧仪、惠暹、玄法四代薪火相续,坚持不懈。其后,刻经运动代代相传,自隋至清初,延续千余年不辍。在所刻经版中,唐、辽、金数量多,质量高。这些经版分两部分储藏,一部分藏于石经山半山腰的九个藏经洞中,有石经版4196块;另一部分为后期雕刻,埋于云居寺南侧地穴中,有10083块经版。

静琬最初所刻石经146块,镶嵌于山上第五洞的四壁上,此洞名“雷音洞”,是山上九洞中最大的一个,也是唯一一座开放式藏经洞,另外八洞完全封闭。
此外,隋仁寿(601-604)年间,静琬曾从隋文帝处得到佛舍利三枚,于大业年间安置于雷音洞内。但时过境迁,岁月悠悠,此一稀世珍宝渐为后人忘却。

万历十四年(1586),在紫柏与憨山崂山之盟后,返回京师,欲复已为豪右所占据的云居寺琬公塔院,惜因缘不济,未遂初衷。不过,关于这一重要事件的记载,《卍续藏经》版本的《憨山大师梦游全集》(以下简称《梦游集》),与《全集》中《达观大师塔铭》(均由憨山撰述)的说法稍有不同。前者云:
师返都门,访石经山,礼隋琬公塔。念琬公虑三灾劫坏,正法澌灭,创刻石藏经,藏于岩洞,感其护法深心,泪下如雨。琬公塔院地已归豪右,矢复之而未果。乃决策西游峨嵋。〔3〕

而后者却说:“师返都门,复潭柘古刹,乃决策西游峨嵋。”〔4〕此处只言潭柘寺,不说云居寺。查金陵刻经处版本《紫柏老人集》中《塔铭》,与《梦游集》中《塔铭》所述完全相同。此外,憨山尚有《复涿州石经山琬公塔院记》,其中云:
初,达观可大师,于万历丙戌秋,访清于那罗延窟。北游云居,至琬公塔,一见则泪堕如雨,若亡子见父母庐墓也,抱幢痛哭,徘徊久之而去,南游峨嵋。〔5〕
万历丙戌正是万历十四年(1586),因此,可以判定《卍续藏经》版本《全集》中《塔铭》编辑有误。紫柏从崂山回京师后,是计划复兴云居寺,而非“复潭柘古刹”。


万历十四年,紫柏因未能赎回琬公塔院而耿耿于怀,惆然久之。六年后,即万历二十年(1592),紫柏再次来到京师,此次因为得到神宗之母慈圣皇太后的支持,又有侍臣陈儒、太仆徐琰等资助,终于如其所愿,功德圆满。憨山《复涿州石经山琬公塔院记》云:
越六年,壬辰六月,(紫柏)走都下,属太仆徐君琰,造琅函,将送置芦芽万佛塔。因暂憩潭柘,圣母慈圣皇太后闻之,遣侍臣陈儒赍斋具往供。儒随师再过云居,礼石经于雷音窟。时忽光烛岩壑,及揭殿中拜石,石有函,函中得银匣,银匣盛金匣,贮金瓶,藏舍利三颗,灿若金刚,恍如故物,一众称异,悲喜交集。已而再礼琬公。是时塔院业已为寺僧卖之豪家,公骨将与狐兔同巢矣。师怆然而悲,即以圣慈所供斋衬金赎之,不足,中贵人杨庭,属弟子徐法灯者,助完之。

师(紫柏)因避暑上方山,清(憨山本人)亦来自东海,谒师于兜率院,谈及此,拊掌痛慨。食顷,师上足密藏开公,持赎院券,同琰至。师跃然而喜,即拉清同过云居礼赞焉。……与琰君共捐金购地若干亩,为奉香火资。〔6〕
从文中可知,万历六年六月,紫柏与侍臣陈儒瞻礼云居寺雷音窟石经时,意外发现三枚舍利。之后,紫柏等人又筹措经费赎回由“豪家”购得的琬公塔院。但此处并未言及三枚舍利是否是佛舍利。不过,这个谜底终于在紫柏《房山县天开骨香庵记》一文中揭开:

万历壬申,5月19日,涿鹿山云居东观音寺住持明亮等,以修补石经山雷音窟中三世佛座下地面石,石下有一石函,函面镌曰:“大隋大业十二年岁次丙子,四月丁巳朔,八日甲子,于此函内,安置佛舍利三粒,愿住持永劫。”明亮等见之,且惊且喜,遂揭视之,内有小铜函,铜函内,有小金函,金函内,有小金瓶,如胡豆许,内秘舍利,果三粒,小大有差,一大逾粟,一如粟,一细逾粟,而铜函外,皆灵骨附焉。呜呼!自隋迄明,迨逾千载,而舍利灵骨,俱时复现,岂偶然哉!……予闻石经山,自北齐慧思尊者镌大藏于石,以寿佛慧命。隋静琬继之,至元慧月〔7〕终焉。琬公圆寂,灵骨一分塔于灵居寺背,一分藏雷音窟中。今者舍利灵骨,是必琬公门弟子之所藏也。〔8〕

这里的“万历壬申”是“壬辰”的误记或误刻,因为万历“壬申”年是1572年,而非1592年。文中明确指出三粒舍利是“佛舍利”。而在贮藏舍利的铜函外,尚附有静琬的灵骨。不过,紫柏所述的发现日期与憨山前文所说稍异。
佛骨舍利的出现是轰动一时的大事,紫柏对此非常重视,邀请憨山撰文以记之。《涿州西石经山雷音窟舍利记》就是记录佛舍利发现与重新安置情况的珍贵文献。其中云:

有明万历二十年,壬辰岁,四月庚寅朔,十有五日,甲辰,达观可禅师,自五台来,送龙子归潭柘。圣母慈圣皇太后闻之,遣近臣陈儒、赵赟等送斋供资。五月庚申朔,十二日辛未,师携侍者道开、如奇、太仆徐琰等,至石经山雷音窟,窟乃隋大业中,静琬尊者刻石藏经所。师见窟中像设拥蔽,石经薄蚀,因命东云居寺住持明亮芟刈之。是日光烛岩壑,风雷动地,翌日启洞中拜石,石下有穴,穴藏石函,纵横一尺。面刻“大隋大业十二年,岁次丙子,四月丁巳朔,八日甲子,于此函内,安置佛舍利三粒,愿住持永劫”计三十六字,内贮灵骨四五升,状如石髓,异香馥郁,中有银函方寸许,中盛小金函半寸许,中贮小金瓶,如胡豆粒,中安佛舍利三颗,如粟米,紫红色,如金刚,开侍者请至师所。师欢喜礼赞,既而走书付赵赟,属徐法灯者,请奏圣母皇太后。太后欣然喜,斋宿三日,六月己丑朔,迎入慈宁宫,供养三日,仍于小金函外,加小玉函,玉函复加小金函,方一寸许,坐银函内,以为庄严,出帑银五十两,乃造大石函,总包藏之。于万历二十年,壬辰八月戊子朔,二十日丁未,复安置石穴。愿住持永劫,生生世世,缘会再睹。〔9〕

除日期与紫柏上文所述稍异外,其余细节完全一致。
根据《塔铭》记载,兴复琬公塔院与发现佛舍利后,慈圣皇太后曾赐紫柏紫伽黎一件,以示表彰。《塔铭》云:“命近侍陈儒致斋供,特赐紫伽黎。师让之,谢曰:‘自惭贫骨难披紫,施与高人福更增。’”〔10〕此中所说“高僧”指紫柏法友憨山,二人在晚明佛教复兴中同舟共济,相濡以沫,结下了深厚的友谊。这两句出自紫柏《辞赐紫让憨公》一诗,该诗完整表述为:“三十年来江海游,寻常片衲度春秋。自惭贫骨难披紫,转施高人福更优。”〔11〕

1981年11月,在修缮云居寺雷音窟地面时,中国社会科学院的专家们发现原佛座后地下五厘米有一竖穴,内藏石函、银函、玉函,均以函套函的方式密封

。经启封,外层为汉白玉石函,函盖和函内分别刻有铭文,记述明万历二十年发现隋代所藏佛舍利情况;第二层为青石函,较上函略小,盖上刻有“大隋大业十二年,岁次丙子,四月丁卯朔,八日甲子,于此函内安置佛舍利三粒,愿住持永劫”36字铭文;第三层为汉白玉函,有楔状抽斗盖,上有“佛舍利”及上下款26字;第四层为镀金银函,四周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种刻线图案,盖上有花卉图案,内有木质彩绘香珠一颗、珍珠11颗;第五层白玉函十分精巧,长宽各12厘米,高17厘米,里面放有两粒赤色小米粒大小的佛骨,旁边伴有两颗珍珠。
经专家考证,确认此即是静琬安置于雷音洞的舍利。根据憨山《涿州西石经山雷音窟舍利记》所载,应该有三枚,但此次仅发现两枚,专家推断,其中一枚可能在宫内供养时遗失或被私自留下。


晚明佛教复兴中,紫柏不仅汲汲于寺院的兴复,而且力倡大藏经的刻印,以资流通。他率先发起《嘉兴藏》的刻印,以方册藏本取代梵筴本,以减少成本,利于普及。憨山《塔铭》中评述说:“(紫柏)念大藏卷帙重多,致遐方僻陬,有终不闻法名字者,欲刻方册,易为流通,普使见闻,作金刚种子;即有谤者,罪当自代。”〔12〕紫柏此举与静琬之愿异曲同工,不谋而合,都是在时事维艰的情况下,为延续佛法慧命而做出的巨大努力。因缘际会,静琬刻经伟业在近千年后恰为有着同样志愿的紫柏所承担,且不仅前者塔院为后者复兴,其所珍藏的舍利亦为后者发现。这或许是一种偶然,但究之于紫柏弘扬佛法,护持正法,舍身弘法的一生,整个事件实属必然。

紫柏尝云:“胜事之中最胜者,续佛慧命第一义。慧命得续欲命枯,娑婆铸为极乐土。”〔13〕应该说,静琬是紫柏“续佛慧命”旅途中的知音,而他历经艰苦,刻石经以备法难之用的壮举更是增添了紫柏弘法护教的信心与勇气。在《过西云居寺有感》一诗中紫柏说:“万里峨嵋去复来,古碑无字洗苍苔。琬公慧命谁将续,泪洒青山染劫灰。”〔14〕在对沧海桑田、佛法不振发出无限感慨的同时,也表达了自己接续琬公遗志,承担弘法使命的决心。

云居寺琬公塔院虽得以兴复,但寺院凋敝,僧品流杂,要使之成为佛法传承重镇,必须培养僧才,严格僧纪,以不辱先人之志,庶几再造昔日辉煌。紫柏一方面积极联系居士护法为重建禅房、佛殿筹备资金,另一方面,鉴于晚明戒律不修、僧风窳败下的积弊,又对云居寺僧众提出重戒严法的要求。他说:
涿州石经山,为天下法海,自隋琬祖以来,龙像蹴踏,振扬宗教,代不乏人。逮我明,珠林鞠为草莽,金碧化为泥涂,究其病源,在吾曹性戒不明,事戒不持故耳!

老汉实于此山有大宿因,感慨今昔,不能坐视,于是命诸檀越,赎琬公塔院已,赎自隋以来高僧骨塔二百余座已。复思业既失而归复,复而无所守,不若不复,乃集东云居、西云居两寺住持,并执事僧等……授以毗舍浮佛传法颂,开性戒之本源也;次告以根本五戒者,培事戒之镃基也。尔等自今而后,各宜忏悔前愆,改往修来,于毗舍浮佛颂,始而能读,读而成诵,诵而无闲忙闲,则性戒有日明。于根本五戒,勉强受持,能千日不犯,则尽形寿可持矣!〔15〕
这段短文表明,紫柏不仅赎回琬公塔院,还“赎自隋以来高僧骨塔二百余座”,可谓空前绝后,功不可没。

佛法乃心法,而心法之存续必然落实到僧众身上,后者在末法时代担负着斥邪固本、续佛慧命的职责。但能够完成此一重任者又非戒行精严者不可,所以,紫柏认为,僧众要以戒为本,以律正己。晚明丛林窳败很大程度上是戒律不修的结果,紫柏在云居寺重申戒律修持的重要,无疑是及时与必要的。

云居寺的复兴激发了紫柏与憨山弘法护教的勇气,正是在此基础上,他们约定修撰明传灯录,复兴曹溪祖庭。憨山《塔铭》云:
师过云居,礼石经于雷音窟,启石室佛座,下得金函,贮佛舍利三枚,光烛岩壑。因请佛舍利入内,供三日,出帑金重藏于石窟。以圣母斋衬余金赎琬公塔,遂拉予偕往瞻礼,属予作记。回寓慈寿,同居西郊园中,对谈四十昼夜,目不交睫,信为生平至快事……师与予计,修我朝《传灯录》。予以禅宗凋敝,与师约,往浚曹溪,以开法脉。〔16〕
可以说,此时的紫柏与憨山正处在他们事业的顶峰时期,二人志存高远,挥斥方遒,大有振兴佛法,舍我其谁的豪迈气概。

〔1〕憨山德清:《达观大师塔铭》(简称《塔铭》),《紫柏尊者全集》(简称《全集》)卷首,《续藏经》第一辑,第二编,第31套,第4册,第314页。(下引同一版本,不详注)
〔2〕同上,《塔铭》,《全集》卷首,第31套,第4册,第316页。
〔3〕憨山德清:《塔铭》,《梦游集》卷二七,《续藏经》第一辑,第二编,第32套,第3册,第296页。(下引同一版本,不详注)
〔4〕同上,《塔铭》,《全集》卷首,第31套,第4册,第315页。
〔5〕同上,《复涿州石经山琬公塔院记》,《梦游集》卷二二,第32套,第3册,第261页。
〔6〕同上。
〔7〕元至正年间,高丽僧人慧月见雷音洞石户摧毁,经石残缺,惋惜不已,遂募化净财,以资修复。
〔8〕紫柏真可:《房山县天开骨香庵记》,《全集》卷十四,第31套,第5册,第440~441页。
〔9〕憨山德清:《涿州西石经山雷音窟舍利记》,《梦游集》卷二一,第32套,第3册,第262页。
〔10〕同上,《塔铭》,《全集》卷首,第31套,第4册,第315页。
〔11〕紫柏真可:《辞赐紫以让憨公》,《全集》卷二七,第32套,第1册,第16页。
〔12〕憨山德清:《塔铭》,《全集》卷首,第31套,第4册,第314页。
〔13〕紫柏真可:《修补大藏经板偈》,《全集》卷二十,第31套,第5册,第496页。
〔14〕同上,《过西云居寺有感》,《全集》卷二八,第31套,第1册,第26页。
〔15〕紫柏真可:《示东西云居寺僧众》,《全集》卷四,第31套,第4册,第354页。
〔16〕憨山德清:《塔铭》,《全集》卷首,第31套,第4册,第31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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