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新京报
原标题:“我心里清楚迟早会崩盘”,善心汇张天明的百亿传销路
前面的人赚到的都是后面人投进来的钱,都是靠拉人头赚的钱。
▲央视曝光“善心汇”为非法传销。“我衷心奉劝广大群众,不要再参与网上的这些项目。不劳而获是走不通的,不能长久的。我也想跟我的会员讲,不要再影响公共秩序,不要再幻想,不要越走越远。”7月25日,善心汇组织者张天明对办案民警说。
7月24日“平安北京”发布通报称,部分“善心汇”会员被别有用心之人煽动来京非法聚集,严重扰乱了首都社会秩序。
7月26日,“平安北京”再次发布通报称,针对近日部分“善心汇”成员被煽动来京非法聚集一事。截至7月26日,63名犯罪嫌疑人因涉嫌妨害社会管理秩序犯罪被刑事拘留。
按照公安部统一部署,全国各地公安机关依法对广东深圳市善心汇文化传播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张天明等人涉嫌组织、领导传销活动等犯罪问题,被公安机关依法采取刑事强制措施。
据办案民警介绍,多年来,张天明把自己包装成“大慈善家”、“经济学者”。而事实上,他初中肄业,并未研究过经济学。2016年5月以来,张天明等人通过搭建“善心汇众扶互生大系统”平台,大肆发展会员
。截至目前,善心汇共有500多万会员,遍布全国31个省区市,涉案金额数百亿元,是近年来较为罕见的特大涉嫌传销组织。受“3M”启发以慈善为名传销牟利
从成立之初,“善心汇”的经营模式就被备受争议。“长沙聚集”之后,这个组织引起了社会的集中关注。
今年6月初,善心汇平台几名技术骨干被湖南公安机关依法采取刑事强制措施,系统平台瘫痪。3000多名善心汇会员身着统一的服装,拉着横幅,在湖南省政府门前聚集三天。为了让政府妥协,老年人和残疾人被安排在队伍最前排。一些骨干人员要求会员不配合公安机关调查,教唆会员对外称自己“没亏钱”,“自愿捐助”。其实,这不过是传销人员的老套伎俩,不过是为了掩盖骗局,逃避打击,满足私利。
经过公安机关查证,非法聚集是由张天明一手策划的。他通过微信,号召所有会员参与集访。希望以此向政府施压。“人放出来了,系统就能正常运作了。”
张天明在接受审讯时承认。“当时要求释放技术人员、解冻账号、对项目论证,还有撤销我的网上追逃。”
一个月后,善心汇成员又在北京非法聚集。7月24日“平安北京”发布通报称,部分“善心汇”会员被别有用心之人煽动来京非法聚集,严重扰乱了首都社会秩序,行为已涉嫌触犯法律规定。
善心汇全称为深圳市善心汇文化传播有限公司,2013年5月24日在深圳市龙华新区注册成立。注册资金100万元,张天明出资51万。
这个公司申请6个善心汇商标,其中包括殡仪服务的商标。
张天明说,2015年左右,他开始接触3M和云互助等大量传销资金盘,受它们的启发,逐步完善了善心汇的想法,形成现在的善心汇系统。
2016年年底,公司变更注册资本为5个亿。
在这个系统里,根据投入的金额分为贫困区、小康区、富人区、德善区、大德区和永生区六个等级。每个区除了投入的金额和获取的利益不同,其他的规则大致相同。
其中,善心汇会员按平台指令向陌生会员汇款,平台再安排其他会员接受汇款,会员名义上从中可获得静态收益。注册会员需要推荐购买一颗价值300元的“善种子”才能完成激活,才能有资格获得收益。根据金额不同,会员还需向公司购买一至三枚“善心币”,每枚善心币价值100元。
“会员们重金购买的‘善种子’,其实就是一个激活码。”善心汇的技术人员黄龙(化名)解释说。
为了让会员们相信他们是慈善机构,张天明提出了这个名称,意为激活别人的善心,生根发芽。“还有善心币、善金币,都是为了宣传。” 而打款行为称为“布施”,收款行为称为“受助”。
“简单来说,如果你在贫困区捐赠别人三千块钱,一个月左右就可获利九百元利息。如果投入三万进入小康区,就能得到六千块钱的利息。银行都没这么高的利息,所有吸引了很多人投入。”黄龙介绍。
善心汇系统还有动态收益。只要推荐朋友加入善心汇,就可以获得系统独有的“管理奖”。下线发展到一定数量,还可以缴费申请成为“功德主”、“服务中心”,获得更多回报。
“‘服务中心’和‘功德主’是指善心汇里的高级会员、经销商,有权销售‘善种子’和‘善心币’。”宋宇(化名)说。善心汇会员只要向公司购买一定量的善种子就可以成为“服务中心”、“功德主”。
宋宇是广州市善心汇信息科技有限公司董事长。2016年5月,张天明邀请他“一起赚钱,还可以做善心”。之后,宋宇投入3万元,拿到了善心汇公司首批“服务中心”的资格和160个“善种子”。
因为拥有“服务中心”的特权,宋宇以4.5折的价格向公司购买善种子和善心币,再以原价卖给下线,赚了不少钱。下线又发展了新的下线,都要通过他购买“善种子”和“善心币”。宋宇从中赚取利润,还可以从下线的每笔布施中获得提成,越赚越多。
经初步调查,一年间,宋宇赚了约2000万元。
截至2017年7月17日,注册善心汇的会员达到500余万人。平均每天递增注册会员两万多,今年四月每天递增注册会员高达五六万人。
“按照现有速度估算,年底会员数量将会增加到一千万。”张天明供述称。到时候,他的个人利润将会在现有基础上再翻倍。
“善心汇”实为“恶心汇”
“善心汇打着慈善的旗号。如果没有一个名头,就没有号召力。”张天明说,
善心汇平台的宣传资料显示,其代表的是最根本的人民利益,帮助了许多贫困家庭、负债者、残疾弱势群体及重病患者,累计公益慈善救助捐款数千万元,扶贫济困达数十万人。
警方初步查明,张天明通过发展下线收取会员费,已经非法获得十余亿元。其号称“扶贫济困、均富共生”,而其真正投入捐助和扶贫项目中的钱只有极少数。
“他可能真的做过善事,但和他从中获得的利润来看,就是九牛一毛。说白了还是为了牟利,不是为了行善。” 如今,黄龙也经常会反思张天明的“善行为”。
黄龙负责善心汇的系统开发,当初,张天明说要做一个互助共生的系统。
张天明告诉他,当今社会人心浮躁,利益分配不公。而他们要做的系统,是要让更多的有钱人帮助穷人,互利共生的系统。
2016年5月底系统上线,短短一年多时间,善心汇会员就增长到500多万。黄龙看出了问题。“从专业角度来看,这种增长速度肯定是不正常的。背后有很多危机,平常人看不出来。”黄龙很快意识到问题,也明白了张天明真正的意图是为了牟取巨大利益。“公司一个月能赚上亿元。”
“做慈善就不可能获得高额返利,这完全是一个非常明显的矛盾体。他把‘做慈善’和‘高返利’两个思想强加给会员,让大家觉得这是好事情。”办案民警称。
“简单来说,就是拆东墙补西墙。用新会员的钱支付老会员的利息和短期回报,一旦没人投钱了,或者新会员投入的资金无法支付老会员的利息和本金,资金链断裂,就会导致模式崩盘。”公安局负责侦办此案的民警介绍说。“最根本的目的还是骗取财物,不断吸纳发展会员,收取入会费、排单费。”
被警方控制后,张天明自称:“‘善心汇’其实是‘恶心汇’,应该取缔。”
“包装”大师张天明
“善粉”是善心汇会员对自己的称呼。
在“善粉”们心中,张天明是“潜心研究中国新生态经济学6年的学者”,有39项专利,他扶贫济困,广传佛法,是个“大慈善家”、“佛学家”。他们称他“张天师”,但张天明本人并不喜欢这个称呼。
他更喜欢别人称他“天明先生”或“天明同志”。“因为从个人包装上来说,‘先生’和‘同志’的称呼更符合我的个人风格。”张说。
警方调查显示,张天明初中肄业,做过工人、服装批发和净水器处理等工作。所谓的“39项专利”和经济学没有任何关系,而且多数专利大多都已过期。
“其实39项发明专利很多只是他的一些想法,注册了商标而已。实际有用的数量不多。”刘华(化名)说。刘华是张天明的助理,2015年3月加入善心汇,帮他处理技术对接和互联网产品。
刘华说,张天明的人生离不开“包装”二字。“他把善心汇包装成一个扶贫济困、民族大业的事业。“有些人参与这个系统赚了点钱,就觉得这是一个非常‘高大上’的事情。”
刘华见证了善心汇一步步做大,深谙其中的运作门道。他说,内核跟其他传销类的资金盘没有太大区别,无非就是通过拉人头发展会员和老会员的持续投入,才能保证持续运转。但张天明包装了一些概念,让它看起来与众不同。
“比如对善文化的传导,让别人觉得这个和国家的扶贫政策、扶贫济困口号不谋而合,甚至直接说得到国家的认可。”刘华说。
策划社会类活动,组织慈善捐款,提高自己和善心汇的曝光度;去全国各地考察贫困乡村,收购入股濒临倒闭的企业;喜欢穿唐装,经常面带微笑……这些都是张天明惯用的包装手法。
张天明经常在微信中给全国各地的“善粉”讲课。除了国家法定节假日之外,每周一至周五,他晚上八点半会准时在微信群中进行讲话直播。每次讲的都是一些比较大的命题,比如人类命运共同体、价值观之类的,有时候也会讲扶贫济困之类的有点情怀的东西,或者分享一些善文化,鼓励大家做慈善。
2017年初,彭宇(化名)第一次听到了“善心汇”。这个简单而“有意义”的赚钱方式打动了他:用身份证拍照,注册成为会员,交300元买下一颗“善种子”激活账户,就能轻松获得最高50%的月回报。
他在“贫困区”投了3000元,第一轮排单(完成一轮汇款、收款),很快拿到了3900元。他开始相信,“善心汇”是个既能做慈善,又能赚钱的平台。他把家里的七位亲戚都拉进了善心汇,还获得了不菲的推荐奖。
他也曾怀疑过善心汇的性质,但每晚八点微信群的宣传打消了他的念头。“要成为一名合格的‘善粉’,我认为有几个方面是必须要做的。第一,张天明通知每晚的分享要听,多学习中国传统文化;第二,你可以忘记吃饭睡觉,但不能忘记要去施德……”群里的老师如是说。
如果不是因为赔钱了,彭宇可能真的会变成“合格的‘善粉’”。到了7月,善心汇垮台后,彭宇投入的两万元已经损失一万元。
64岁的农民李成(化名)也赔了钱。今年6月底,他被朋友拉进了善心汇。朋友告诉他,加入善心汇可以赚钱,利息比银行还高。李成把几年种田、打工攒下的3000元全部投入,却颗粒无收。“他们说这是扶贫,交3000元,20天以内返3900元给我,可是什么都没有。”
“有些人会觉得他真的在做慈善,这个平台是一个公开透明的正面平台,其实都是包装出来的。” 刘华说。
在他看来,张天明有很多想法,但并不实践。“比如我说这个市场要做到三千亿,他就会跟你说他要做到一万亿。先给你画一个很大的饼,但并不会踏踏实实去做。”
平台开放后,会员数量激增。刘华看到张天明在微信中多次提到“匹配”,摸透了其中的本质,决定离开。
他离职后,张天明多次找到他。“他不断说些话刺激我,说我也是个有抱负有情怀的人,如果不能为贫困的人做一些事情,为解决国家一些社会问题做一些事情,就如同行尸走肉一样。”刚刚大学毕业的刘华心动了,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回到了善心汇。
这些话术在其他人身上一样有效。“他会说你是一个有才华、有上进心的人,这么好的机会你不把握,就是舍近求远。”刘华说。
针对不同的人,他会变换交流方式,为此笼络了一大批忠心耿耿的会员。“比如家里有困难的,他会及时给你钱,平常也会嘘寒问暖,根据你不同的特长安排不同的事情。”
“他做慈善的钱都是靠拉人头、从大家的投入里得来的,应该不算真正的慈善。”刘华说。
“我心里清楚善心汇迟早会崩盘”
张天明及善心汇各地组织负责人相继归案,并对他们涉案经过供认不讳。
但仍有会员认为“张天师”受了委屈。他们在网络上留言,辩称善心汇是扶贫济困均富共生的平台,并不是所谓的传销。张天明帮残疾人和贫困户找回了自信,是善人。
但张天明对“善粉”们的评价却并不积极。
“他们就是贪。只要有高额回报,就会有人感兴趣。再做点事情进行包装,就会有更多人加入进来。说到底,他们都是冲着利益来的。”
张天明知道3M和云互助等传销资金盘有很大社会危害性,很残酷。“真有人投资几千万,然后拿钱走人,剩下的人怎么办?”
7月25日,张天明向警方供述,善心汇就是传销。“我成立之初就是为了取得个人利益,各种包装都是为了迷惑大众,吸引更多人加入。其实我很清楚,善心汇平台迟早会崩盘。” 把拉人头包装成“扶贫”,是为了达到更好的宣传效果。
他还曾设想做“国际版”。“把国内的这套模式复制到国际上,拉长整个系统,就能获得更多的获利。”
“首先从造成的资金缺口来看,他造成的资金缺口是巨额的。他所获利的这十几亿、二十个亿远远不能弥补这个资金缺口;第二点,他所投资的实体产业产值是微乎其微的,甚至很多公司都没有具体的管理团队进行支撑,也就是说他敛财很多,不可能把所有的钱都存银行,又想让他增值,其实他并不是很懂经济,进行了一些投资,但收益甚微。”办案民警称。
刘周(化名)是最早一批加入善心汇的成员,投入三万元拿到了“服务中心”资格。一年时间,他发展了一个30多万人的团队,从这些团员身上赚了1200多万。
手里的钱越来越多,随之而来的不是成就感,而是“心惊肉跳”。“做了半年的时候,我就在想,这么大的金额,我以前从来没赚到这么多钱,过去二三十年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其实是很恐惧的。”
刘周心里明白,他的钱都是从会员身上赚来的。“前面的人赚到的都是后面人投进来的钱,都是靠拉人头赚的钱。”
他也清楚,一旦平台崩盘,投资人的钱会血本无归。为此,他经常夜不能寐。他想停手,但就是停不下来。“团队做起来了,每天还有固定收入,巨大的诱惑摆在面前,我抵挡不住。”
善心汇平台还有50个和刘周平级的“服务中心”。靠着卖“善种子”,初步核查张天明赚了十几个亿。
张天明用所得利润投资了几十家企业,有参股有控股,受益者都只有他本人。他还给自己和家人购置了大量资产。
7月25日,张天明说,“我衷心奉劝广大群众,不要再参与互联网上的这些项目。不劳而获是走不通的,不能长久的。我也想跟我的会员讲,不要再影响公共秩序,不要再幻想,不要越走越远。能够真正意识到,这种模式的危害。”
“善心汇模式其实就是一个典型的庞氏骗局,拆东墙补西墙,这种模式绝对不可持续。这样的资金盘必然会崩盘的。如果任其继续发展,系统一旦崩盘,受损人群将要承担的资金缺口会是巨额数字。到时候会对我国的经济秩序造成严重的影响。”办案民警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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